美女惹誰了?



作者:莫天
文章來源:作者惠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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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外國文學史的時候,讀到古希臘的神話,特洛伊戰爭打了十年,死人無數,就是為了一個叫海倫的美女。我始終不能理解,為搶回一個美麗的女人居然發動了一場持續了十年的戰爭?女人,或者說美女,也是戰爭的理由?這樣的戰爭值得嗎?就算把她搶回來,也成半老徐娘了。這樣的疑問還有很多,中世紀的騎士,還有那些貴族紳士,可以為一個女人斷絕彼此的友情,決鬥身亡,他們該不是有病吧?這樣的發問,實在是中國式的,所以才不理解,我們管這叫重色輕友,是上不了台面的行為。對一個男人來講,這差不多是背信歧義,卑鄙下流的同意詞。我們中國男人才不會為一個女人去打十年仗,無論她是傾國傾城,還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都絕對不會。當然也不會為一個美女棄朋友哥們之情於不顧,而彼此決鬥。那叫什麼事呀?
美女在中國的待遇並不高,不但待遇不高,而且命運始終不好,過去如此,現在也不例外。美女在中國絕沒有誰為她打十年仗,或者為她決鬥的待遇。相反我們的傳統是把美女當成禮物送出去,以換得男人的平安,打什麼仗嘛?多簡單的事,到了外國怎麼就這麼複雜了?不獨如此,做生意,謀官,發財,都可以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有了錢,當了官,什麼樣的美女沒有呢?這個帳我們算得十分清楚,比外國人聰明多了。

中國的美女自古以來都是灰溜溜的,要麼名聲不好,要麼命運不好。美女語錄;「做女人難,做漂亮女人更難。」這話有道理,但也沒道理。有道理是因為,美女容易惹事非。沒道理是因為,美女的事非,都是男人給女人惹的。因為,所謂是非,就是男女是非,美女的是是非非,男人是逃不了干係的。聖人教導我們說,「食色,性也。」可見男人除了吃飯,就是好色。男人和女人共同惹了是非,又裝出沒事人一樣,丟下一大堆麻煩就是女人自己的了。一方面,男人對美女趨之若騖,垂涎三尺,「狠不能天下之美女供片時之享樂」;另一方面,又視美女如洪水猛獸,惟恐避之不及。「丑妻薄地家中寶。」可見中國男人的沒出息。又好色,又怕為女人承擔責任,更怕為女人做出犧牲。怪不得中國自古出太監,根都沒了,縱是美女如雲,也是坐懷不亂,當然不亂,他倒是想亂了,能亂得起來嗎?

知堂先生說;看一個人的書值不值得讀,一看他對佛教的態度,二看他對女人的態度。如果用這個標準來衡量,我們的書沒幾本是可以讀的。
《西遊記》裡美女如雲,可是那裡的美女非妖既怪,越是美女就越是惡毒的妖怪,白骨精就是資深美女。她們不是吃人的,就是害人的,而且還專門吃唐僧這個帥哥。孫悟空護送唐僧去西天取經,走了一路,打了一路妖怪,殺了一路美女。我們從小看《西遊記》,孫悟空、豬八戒、唐僧、沙僧,固然讓我們津津樂道,可是在我們腦海裡種下的最大的惡果是;美女等於妖怪,越是美女,越是可惡的妖怪。天下美女既不是寶貝,也不是心肝,都是吃人的妖怪,要離得遠點,最好是斬盡殺絕。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總是把美女說成是小妖精,可見流毒之深,之廣。
《三國演義》就更不用說了,劉備一句「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讓多少男人頷首稱是,心領神會,由不得竊喜。將女人的地位定為男人的衣服,實在是功莫大焉。今天穿,明天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哪個男人不心嚮往之呀。貂禪作為家妓,可以送來送去,董卓是被殺了,可是誰也不去關心貂禪的命運,或者說就根本不值得關心,反正就是一件衣服嘛。其她女人,都是有名無姓,孫夫人,甘糜二夫人等。孫夫人嫁給從年齡上可以給她做父親的劉備當小老婆,沒聽說她有什麼不滿意,還樂不可支,從骨子裡就透著賤相。也不知道是男人的一相情願,還是女人有不滿有怨言,可以忽略不記,根本不值得說呢?據說諸葛亮的老婆黃夫人,其醜無比,但她是賢妻良母的榜樣,男人很放心,根本就不會惹什麼麻煩。其他人,如關羽,張飛,趙雲,好像從來就沒有女人,至少書中從來沒有提到他們的家庭生活。可是到後來,又沒來由的冒出了關興和張包之類的兒子。《三國演義》是歷史,可見在我們的歷史中,有沒有女人根本就無所謂。好容易出了一個美女楊貴妃,得了皇帝的恩寵,可以大書特書,可她偏偏是禍國殃民的禍水,國家不幸,兵荒馬亂,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都可以把黑水潑在她身上。殺了楊貴妃,唐朝就平安無事了。《三國》裡的呂布是三姓家奴,人品不好,書中特別寫到他好色,為一個女人可以殺董卓。單從這一點看,他比劉備之流要好得多。
《水滸》描寫一幫不法之徒替天行道,那裡的女人,命運和《西遊記》類似,美女都該殺,而且確實都被殺了。資深美女潘金蓮被殺了,楊雄的老婆被殺了,盧俊義的老婆被殺了,前衛美女閻婆惜被殺了,等等等等。總之,只要是美女都在可殺之列。林沖被逼上梁山,也是因為他的漂亮老婆給他惹得禍,而且他的老婆也終於死了。如果林沖的老婆像諸葛亮的老婆黃氏那樣,醜得半夜走在任何地方都安全,保準仕途順達,平安無事。梁山的好漢們嗜殺成性,從不談情說愛,兒女情長。他們除了視貪官污吏為敵,還視天下美女為敵。《水滸》裡只有母夜叉孫二娘,母大蟲顧大嫂,可以例外的活著。因為聽聽她們的綽號,就可以斷定她們絕非美女。
《聊齋誌異》似乎略微好點,給了美女一席之地,雖然很吝嗇,至少美女裡有畫皮那樣的,也有嬰寧那樣的,有的狐仙要比人可愛得多。可是我們只把《畫皮》這樣的故事拍成電影,昭然於世,弄得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好像《聊齋》裡的美女都是畫皮,她們還都有勾引白面書生的業餘愛好。
《紅樓夢》是最值得說的一部書。提起賈寶玉,那是憐香惜玉的情種,在女兒堆裡撕混的幸福男人。大觀園是曹雪芹為男人營造的理想世界,真是「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那是男人的溫柔鄉,理想國。可是,曹雪芹寫這些都是假象,他要那一道一僧一而再,再而三的告戒世人「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從男人的視角出發,要麼君死之後,女人為男人守節,像李紈那樣,心如死灰,漠視自己的存在,要麼就應該隨君死去,立一個貞潔牌坊。只要「君死又隨人去了」,就是色空,就是否定一切男女歡愛感情的理由,就可以說美女都是水性揚花,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見男人心胸之狹隘和自私,這是翻版的女人是男人的衣裳論,而且更甚。曹雪芹生活在女人的溫柔鄉里,卻根本上否定男女的情愛,視美色為魔鬼。因此,賈瑞要活命,只能照「風月寶鑒」的反面,只能照那個骷髏,照見美女,他必死無疑。但是,曹雪芹卻標榜意淫。賈寶玉善於談情說愛,但只限於談情說愛,身體卻是醜陋的,男女的歡愛也是醜陋的,書中描寫這些的章節,字裡行間無不透著尷尬和揶揄。秦可卿死了,賈瑞死了,女人只要一嫁了漢子,就變的可惡起來,差不多也應該死。
我們的書裡將美女都描繪成人間罪惡的潘多拉之盒。
《聖經‧創世紀》;耶和華造了男人,又從他的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了女人,並對她說,你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因此,男人女人是一體。在西方的傳統中,騎士可以為女人決鬥,可以為女人揀手絹,可以為女人冒險,可以為女人丟掉性命。連唐‧吉珂德也要有一個情婦,並為之去奮鬥。
我們不相信人是上帝造的,也不認為男女是一體。男人要修煉,就要遠離女色,坐懷不亂,那才是真工夫。中國的男人決不會為女人去死。他們離不了女人,就像人離不了衣服一樣。但要女人只是為了滿足一己之私慾,達到目的之後,就可以脫掉衣服,棄之一邊了。我們絕不會打十年仗去搶回一個美女,那是瘋子,是弱智,是重色輕友,是作風不正派,是虧本生意。中國男人的本事是將女人的腳裹起來,讓她們連走路都成問題,還能對男人有什麼威脅嗎?這樣的「衣服」穿起來雖然不大美觀,但很安全,扔起來也更容易。而且一個男人不止一件衣服,三四件,七八件不等。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才夠意思,才夠氣派,才夠威震天下。美女也就這點作用。
現在我們講與國際接軌,惟獨在對待女人上不會與國際接軌。據說,在歐美國家,社交場合是要帶上自己的夫人的,誰若是帶了情人,就要遭極大的譴責,雖然他們私下裡可能有情人之類。但在我們這裡,現在在社交場合要是誰沒有帶上情人,而只帶了自己的老婆,就幾乎等於失敗,活得很慘。身邊經常換女人,就像經常換衣服,並且招搖過市,弄得世人皆知,才是成功人士。
中國男人永遠不會為女人,或者為美女去死。中國男人只會為國死,或者是為君王死。所謂「武死戰,文死諫」。但為誰戰,為誰諫,卻語焉不詳。連花花公子寶玉都發問,「有兵刀才會有死戰,有昏君才會有死諫。」抱著幾歲的小皇帝跳海,那叫為國盡忠,以身殉職。可是國民在水深火熱之中,生靈塗炭,餓殍遍野,他們可以熟視無睹,裝著看不見。所謂國,就是君王,哪怕是個幾歲的小孩子,或者是阿斗那樣的弱智。

時代不同了,現在的美女們,命運比她們的前輩們好得多。可以當白領,可以當秘書,可以坐台,可以當二奶,可以嫁給老外,可以傍大款,可以什麼都不幹,花著男人的錢,游哉悠哉。社會治安不好,是讓美女鬧的,道德敗壞世風日下,也是美女的責任,家庭不和,離婚率高,女人更逃不了干係。據說每個貪官污吏身後都有一個,或幾個美女,這已成了規律,這不又把官員不廉潔的帳算在美女頭上了。殺了這些美女是不是社會風氣就好了,道德就古香古色了,就沒有貪官了,家庭就穩定了呢?那就殺吧,反正美女有的是。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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