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地還鄉 
——讀《自然的神韻:道家精神與山水田園詩》
 
 
作者:洪瓊
文章來源:作者惠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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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意地還鄉
——讀《自然的神韻:道家精神與山鐫笆?
  洪 瓊


    王凱博士的新著《自然的神韻:道家精神與山水田園詩》近日已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該書以道家精神為線索,在哲學、文學、美學、藝術的廣闊視野下,對先秦至晚唐的山水田園詩進行了深入系統地研究,從一個新的角度深化了古典美學和古典詩學的研究。作為一部融美學與文學為一體的學術著作,該書貫徹歷史和邏輯相一致的原則,清晰地勾勒了中國古代山水田園詩孕育、萌芽、形成以及發展到高峰的流變過程,系統地考察了中國古代山水田園詩在各個發展階段的藝術特色和美學特徵;既深入地探討了老子和莊子為代表的道家精神對山水田園詩深刻而持久的影響,也生動地展現出山水田園詩中所蘊涵著的自然氣韻和道家風骨;同時也試圖通過對山水田園詩的現代闡釋來彰顯生存境域的深層奧秘,重新還原詩意語言自身所建立的世界。這既是一個嘗試,也是一個創新;不但有較高的學術價值,也有較強的可讀性、欣賞性。
細細品味該書,我們便會發現該書的一個最大的獨創性:一方面,該書旨在以對從先秦到唐代山水田園詩的系統詮釋來透視山水田園詩這種獨特的藝術形式中所蘊含的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藝術精神;另一方面,該書也試圖從道家的美學思想這個獨特維度來展示中國山水田園詩的獨特藝術魅力和藝術風格。
首先,讓我們來看看該書為什麼選擇了看似毫不相干的道家精神與山水田園詩作為主題呢?或者說,道家精神與山水田園詩兩者的結合何以可能?
第一,從道家精神的特殊性來看,儒、道、禪基本上構成了整個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儒家所關注的主要是社會人文領域,側重於對社會倫理道德問題的思考,試圖在血緣的基礎上,建立一套穩固、持久的價值體系,並以此來觀照社會人生。而道家的思想是高度哲學性的,是對宇宙的總體性思考,是一種極為深沉的大宇宙意識。道家是以一種超越的心態,首先完成對宇宙本體的感悟,然後再來反觀萬物和現實的社會人生。而禪宗與道家的精神(特別是莊子的自然思想)相融合,並把它更加心靈化了,不僅為古代中國人提供了一種空靈微妙的精神資源,而且與道家一同塑造了中國人別具情趣的審美道路。道家的自然化與禪宗的心靈化,既為中國古代文學確立了內在化的方向,也為中國古典藝術奠定了美學的基礎。因此,我們可以說,正是道家精神賦予了山水田園詩以活的靈魂。
第二,從田園山水詩本身來看,中國古代的山水詩,往往是和憂國傷時、懷古詠史、羈旅行役、送行遊宴、求仙訪道等題材內容有著緊密的聯繫。中國古代的田園詩,許多是同隱逸等題材內容結合在一起的。隱居也是詩人的一種特殊生活方式,通過對清新的鄉間景色、恬靜的農家生活的描寫,與渾濁的官場形成強烈的對比。有相當一部分出色的詩人,都是在仕途受挫或官場失意的背景下,走進山水隱居田園的。這樣,我們就可以說山水田園詩從誕生之日起就與道家精神有著內在的關聯,不僅是道家精神賦予了山水田園詩以活的靈魂,而且山水田園詩也詮釋和深化著道家精神。
顯然,就本書的切入點和結合點來說,本書的新意便凸顯出來,憑借於此,本書區別於市場上一般的談山水田園詩的其他學術著作。
接下來,讓我們來進一步探討道家精神與山水田園詩的結合有著何種意義?
毋庸置疑,對生存本身的關切無疑根源於人生最大的矛盾即存在與虛無的矛盾:嚮往永生的人終有一死,終有一死的人嚮往永生。一方面,其給人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痛苦,而且是萬苦之源;另一方面,也正是此一矛盾,才深深地從本源處喚醒人的生命力、創造力,使得超越成為人的一個基本點——不斷地邁向生命的新天地。可以說,整個人類的歷史從根本上說來便是尋求拯救之途的歷史,雖然此矛盾不可能得到真正解決,但是人類的探索也因此而永無止境,人類才會有不斷的進步。無論是山水詩還是田園詩,都不僅僅是只談山水或只談田園,而是試圖透過對山水或田園的描寫,抒發詩人的感情境域,進而將遮蔽在山水田園詩背後的道家精神顯明,並最終指向人生和人世奧秘——指向整個宇宙大化流行的奧秘——指向存在與虛無的奧秘。本書較好地做到了這一層,其深度也就非同尋常了。
然而,上帝已死,聖人已絕,大道亦緘默不語。當今時代無疑成了一個物慾橫流、浮躁無根的技術主義時代,人已經被技術理性從地球上連根拔起。人的根基持存性的喪失使得人的思想變得貧乏甚至無思想。無家可歸成了現代人的規定。人們往往忙於算計,老謀深算、詭計多端、以強凌弱、陽奉陰違、爾虞我詐、弄虛作假、表裡不一、營私舞弊……許多人都迷失於物之中,人奴役物(人也是物),物亦奴役人,人為物所異化。一生都在追尋,然所追尋的不是真正的存在意義;一生都在忙碌,然所忙碌的卻不是本真的存在。迷失了自我,迷失於非本真的存在之中。那麼,何處是家園呢?
日暮鄉關何處是,
煙波江上使人愁。  
鄉愁是一種古老的情緒,它相關於故鄉、家園,是對故鄉、家園的思戀。人只有在無家可歸的處境中,才會更真切地體會到家的親切與美好。對於中國古人而言,這個夢、這個生我養我的家園就是與人同根同源的自然天地,它是人的所來之處和所去之處。中國古代的山水田園詩,就是這家園裡的歌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最初的歌不是寫出來的,而是從心底唱出來的,是從心底自然流淌出來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中所透露的正是來自家園的召喚,這正是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境界。
在中國的山水田園詩中,不論是離鄉之怨,還是還鄉之愁抑或回鄉之喜,我們均隨意便可找到。表達離鄉之怨的如杜甫的《登高》: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長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亭濁酒杯。
表達還鄉之愁的如韋應物的《寄李儋元錫》:
去年花裡逢君別,今日花開已一年。
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裡,邑有流亡愧俸錢。
聞道欲來相問訊,西樓望月幾回圓。
表達回鄉之喜的如李白的《早發白帝城》: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正是這種鄉怨、鄉愁、鄉喜,體現了中國古代山水田園詩的獨特藝術魅力,也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完全不同於現代人的生存境域——在古代,自然不是作為鋼筋水泥的架構而出現的,也不是作為滿足人的無窮物慾的手段而出現的,更不是作為為技術理性服務的客體而出現的;在古代,自然不會不斷地侵蝕著人的鮮活靈性,人也不會逐漸地淡化了大自然的濃濃詩意;……在古代,自然是作為人的家園出現的,人在山水田園間生老病死、生息繁衍,也在山水田園間喜怒哀樂,還在山水田園間詩意地歌唱。作者能洞察到這些生存境域的奧秘,正彰顯出了該書在當今社會和當代文明中的重要價值和獨特意義。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就作者所挑選的田園山水詩來說,不但清晰地勾勒了整個山水田園詩的發展脈絡,而且也從一個獨特的維度(山水田園詩)揭明瞭道家精神的發展線索,既顯示了作者敏銳的眼光,又表明了作者較強的宏觀駕馭能力。而就該書的邏輯結構和語言風格來說,全書結構簡明,邏輯清晰,內容平實而富有創見,且語言簡潔,文筆流暢。
當然,讀書不是為了雄辯和駁斥,也不是為了輕信和盲從,而是為了思考和權衡。我們深信,王凱博士的這部《自然的神韻:道家精神與山水田園詩》能給您帶來沉甸甸的收穫和美的享受。


書評作者簡介:
洪瓊,人民出版社哲學編輯室編輯(北京東城區朝內大街166號,100706)E-MAIL:yaosizhe@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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