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靈的信仰
作者:胡川寧
文章來源:作者惠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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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人的物質生活水平是提高了,這大概是不爭的事實。但是注意自省的人們總能發現自身的「缺失」,而「缺失」正困擾著我們,讓我們的靈窒息。且心靈上的痛苦對於自省的人們也不斷的證明了這樣的一個事實「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乃是靠神口裡所出的一切話。」(太4:4)〔1〕
物質上的滿足不應該是也不能是我們有理性的人類的最終目的。因為天堂絕對不應該是「豬」的世界。物質上的滿足對於自我乃至人類的解放只能是一種最基礎的鋪墊,因此絕非人生目的所在,而神的話語才是我們最終的方向。
當代中國對於「神的話語」最大的挑戰莫過於科學主義。什麼是科學主義?這個問題未免過於龐雜,但瞭解科學主義我想得首先知道科學是什麼?如果從認識論的角度描述科學的話,可以說科學是建立在假設基礎上的通過實證的方法所得出的一系列知識,其本質在於其實證性。由此在科學的語境中知識之所以「真實」就在於其可以被實證,能夠被實踐檢驗,而除此之外的知識的「真實性」將都會被無情的排除在外。回過頭來看,可以說科學主義乃就是以站在科學的「高度」或者自認為站在科學的「高度」「藐視」一切, 「藐視」從一般的人文學科一直到哲學一切「非科學」的一種態度。科學主義有時甚至被認為是一種信仰,一種「准宗教」。從歷史的角度看,科學主義是現代化的產物,對它的反思則是現代之後的事情。為什麼要反思科學主義?原因是自明的。乃就是歷史的實踐-這個具有科學性的事實-告訴我們以科學主義為靈魂的現代並沒有給我們帶來一個真正的「黃金時代」,帶來的只又一次大戰與二次大戰無數冤魂的吶喊!雖然不可否認科學的發展使人們的生活方便了許多,但是現代人在享用科學所帶來的對物質世界的改造的同時,是否也應該對自己的處境有所思考,而不要在「慾望」的陷阱當中無意識的走入地獄的烈火之中?反思它我想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在於科學主義能否解決一切?能否拯救我們的靈魂?能否真正解決靈魂的「缺失」?因為科學主義經常會否認靈的存在,而原因只是因為它無法證明祂。歷史已經早已在訴說真理,科學不是萬能的。人類最終完善的計劃,科學只能做其基礎。而在反思並批判科學的道路上,我想我們必須豎起屬靈的信仰的大旗。為什麼要是屬靈?什麼是屬靈的信仰?為什麼要信仰?回答這些問題首先應該自省到「個體的欠然」這個概念。神說:「只是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你不可以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創2:17)但是男人沒有經受住女人的誘惑,因為「又給她丈夫,她丈夫也吃了。」(創3:6)女人也沒有經受住蛇的誘惑,因為「於是,女人見那棵樹的果子好作食物,也悅人的眼目,且是可喜愛的,能使人有智慧,就摘下果子來吃了。」(創3:6)因而我們人類雖然「便如神能知道善惡。」(創3:5)甚至如神一樣能夠創造萬物。但是「他說:『我在園中聽見你的聲音,我就害怕,因為我赤身裸體,我便隱藏了。』」(創3:10)看啊!人在父的面前竟然不能坦然,靈魂在被腐蝕,腐蝕使得人害怕父嚴肅的愛,使得人開始隱藏自己的靈。如上所言,個體的欠然就是因為我們的「原罪」,這是認知的代價,代價就是我們必須承受靈魂的拷問。這樣的靈魂乃就是缺失的。
但缺失的靈魂這樣的理念也許對於西方人不算是一個問題,因為這就像為什麼要吃飯一樣早已經融入到了他們的生命之中。而對於中國人卻很難明白這樣的「欠然」是怎麼一會事情,這樣的問題也讓西方人在看待中國人以及中國人的精神世界這個問題時產生了困難。「叔本華已經曉得,傳教士們沒有搞懂中國的Glaubenslehren(信仰學說),因為『因為他們受的是樂觀主義教育』,無法理解中國人把Daseyn(生存)理解為Uebel(不幸),將世界看作Jammer(受苦),『最好不要生在這個舞台上』。」〔2〕中國人在1840年之前,是在一個「倫理天下」生存著。中國遍是天下,天下就是人生目的之所在,之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前由於大一統的定局早已形成,幾千年以來中國人的思想之最高目的乃就在於怎樣使這個狀態傳之於萬世。不論天下紛爭時起時落,大一統的定局還總是樂觀的實現了。因而中國人思想當中現世的思維總是佔上峰,是受著一種現實而樂觀的教育。但有人或許會發出疑問,就算總體的大人生是樂觀的,但小個體在歷史的某一個時間段中總還是無助的,那時怎麼辦!難道中國人就沒有一點類似「宗教」的東西?答案是有的,且這就在中國獨特的古典文化當中。一般我們說中國古典文化乃是由儒、釋、道三部分組成。儒就是指得釋儒家思想,釋是指得是佛家思想,道是指得是道家思想。這裡面首先就儒家思想來說。如果按照西方的術語解釋儒家思想的話,則其乃就是一種倫理理論。此種理論就個人來說講究個體與天下的同一,人生的意義不在於個體的完善而在於平天下。也就是說天下平了個體也就自然而然的到達了最終目的。就社會(群體)來說,儒家思想是以宗族生活為基礎的,個體的經濟生活、「宗教情感」等等一切無不在宗族生活當中得到體現。因而宗族生活在中國古代乃是此一個社會的核心。這不單單體現在經濟領域,更是精神生活的現世寄托之所在。在上有皇室這個大宗族,在下有公、候、伯、子、男、士等等小宗族。大宗族與小宗族唯一區別可能就在於其勢力和政治、經濟權力的大小不同而已。就其思想、其架構也都是同一的。所以儒家思想在中國如果概而言之:可以說就是一個「天人合一」的個體倫理與宗族生活的社會倫理相結合的倫理體系。其次就佛家思想而言。佛教自從漢末陸續從印度傳到我國,可謂是歷經諸多的風風雨雨,最終其在唐時正式在中國站穩了腳跟,得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佛學猶如浩海一般,無所窮盡。但是研讀歷史我們知道,中國的佛教自從天台宗、法華宗乃至禪宗以後,佛學便漸漸脫離了印度時期濃厚的「論理」色彩而「中國化」了。這也許是因為論理性的東西對於王道樂土的我們未免太過沉重。總之佛學在中國漸漸與儒學相互滲透,並漸漸由原先極強的論理性轉變為「一切諸法,依此心有,以心為體。」〔3〕,轉變成為一種把自我寄托於來世的心性信仰。最後就道家思想。首先需要說明的是道家思想不等於道教思想。雖然兩者之間有密切的聯繫,但是道家思想嚴格上講不應該稱其為是一種宗教,而更應該是一個人生哲學。道家講究出世,講究無為,講究順其自然。道家對於現世不如儒家那麼積極,它是一種被動的順從。之所謂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家思想如果從「莊老」開始,恐怕可能比孔子的歷史還長,至少也是同時代左右的人。所以道與儒應該是最早相互影響的。兩者就像天平的兩端,互相的調節能夠使一個人保持一種心性的平衡以面對現世的殘酷。而反觀後來的佛家,也許是因為在五胡亂華的年代佛教被認為是胡人的宗教,是外來的,所以長期以來自然受到了傳統中國倫理思想特別是儒家思想的反彈。魏晉南北朝時期幾次大規模的滅佛運動,以及「神滅神不滅」的爭論都可以佐證此點。但是正如我提到過的,佛學後來也心性化了,其被一定意義上同化了,被儒和道感染了。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儒和道本身也沒有「逃脫」被佛家感染的命運,道教的形成就是一個證明。如此儒、釋、道三家共同組成了中國文化和中國思想,而其相互滲透相互融合的歷史在人類思想史當中也算是個奇跡。到此我想可以說也許是中華這種獨特的人文環境因而產生了此種獨特文化思想,其並承擔了古代中國政治、經濟、教育、宗教等各個社會職能。因此在一個宗族生活當中一切人事都能被消融,而個體偶爾的「無助」也能同樣被佛家與道家的聯合力量所調節,之所謂「去之則行,捨之則藏」。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傳統的中國思想之大概。但是自從一八四?年以來,中國不單單是在軍事、政治方面受到了嚴重的衝擊,更劇烈的還是在思想領域的大地震!從開始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到後來「德先生、賽先生」中國的知識人們無不盡心尋找新的出路以解救民族危亡。然而現實的危及使得我們的知識人們很難全面研讀西學之精髓,往往都是功利性的「拿來主義」。在這種思維的指導下,作為西學最高精神的「真理」,並沒有植入中國人的骨髓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極端的思想。變革後來演變成為革命。是啊!那個時代是個飛速的時代,我們不能忍受的東西太多太多,又有誰能夠在民族的悲慘命運面前保持一種冷靜呢?這種要求未免過高了。但是也許有一個人做到了,那就是錢穆先生。也許錢穆先生這個人在大陸是幾乎要到遺忘的邊際了,然而在台灣其被尊為「一代國學大師。」錢穆先生其書有個特點,乃是很注意國學與西學之不同。比如在《中國文化史導論》一書中有「本節所用「宗教」、「哲學」等名詞,皆就西方屬於術語用之。」〔4〕如此就打消了很多人爭論如儒家思想是否是宗教?中國哲學存在嗎?這類問題。因為這本是兩個不同的領域,用得是不同的語言,根本沒有在一個西方語境下比較的意義。同樣的道理馮友蘭先生在其一九三?年《中國哲學史》中也闡述的很詳細。如此在這種瘋狂當中,歷經五四運動、文化大革命,儒家思想至少在大陸遭到了致命性的摧殘。民眾的道德觀變了,變成了空洞與虛無。改革開放後,思想的禁錮被打開。如此當代的中國思想可以說是五花八門。馬克思主義、自由主義、新儒家思想可以說都有其一席之地,且都在論證自己在中國的正當性,爭當未來可能的主流意識。可是這些思潮可以是政治的、經濟的、倫理的,但就是沒有給宗教信仰留出應有的一席之地了。中國傳統的宗教信仰有嗎?上文已經回答。問題是現在還可能建構這傳統的信仰嗎?大概有的人是這麼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努力復活「陸王的心性儒學」。但這種心性在脫離了宗族生活後還能存在多久,還能存在多長?當代中國社會已經不再是「教會」式的時代了,群體信仰已經早被丟到歷史的倉庫當中。當代社會是人本的社會,包括信仰在內都是以人為目的的,都是以個體解放為歸宿。在當代重提恢復宗族生活式的感情,未免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那麼當代人在信仰的問題上應該怎麼辦?我認為大概只有一條道路那就是建立屬靈的基督信仰。因為自從宗教改革以後基督教已經成為當代社會人類信仰最有力的支撐。而中國的基督信仰也有了一個不長不短的歷史,有一定的基礎。現在的問題是由於種種原因基督教的神學思想並沒有被理性的介紹到中國並生根發芽。但又有人會反駁說:為什麼不能是以道教為載體的宗教化的道家思想或者是佛教。我的回答是正如上文所說得那樣,佛教與道家思想早已經和儒家思想合而為一。就道家思想而言。其思想的本質決定其根本不能承擔屬靈的信仰這個重擔。其只能在現世尋找答案也至多是祈求長生不老,而最後頓入迷信的怪圈子。它不能承載理性的重擔使其注定不能在當代的宗教當中理性的向人類傳播福音。就佛教而言。本來印度佛教是一個理性福音很好的載體,但是正如我指出的那樣,佛教的中國化斷送了中國人受洗的進程。看看現在的寺廟,燒香拜佛對於中國人來說從沒有虔誠一說,大家無非都是抱著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態度,如此連信仰都成了功利的表現。因而這樣的宗教信仰,其中沒有人會真正自省自己以達到道德的完滿。但或許真正可以稱為信徒的只有寺廟的僧侶們了。但是修道院式的生活在當代恐怕只有淪為虛妄的笑柄了。所以在儒家思想被摧殘的當代不論道與釋都不能承載人類沉重的肉身。如果還有人對於道與釋抱有信仰的幻想,我只能送他一句話「人類的苦難比大海的沙子還要沉重,莊禪情懷的高超不就因為它比大海的沙子清逸嗎?」〔5〕
最後對於還執迷於科學拯救人類的自大狂們以及對基督抱有偏見的人們,我只能用聖‧奧古斯丁的一段話回復你們。「讀我這些三位一體反思的人,必須牢記,我執筆是為了反對那些不屑於從信仰出發,反因不合理地、被誤導了地溺愛理性而深陷虛幻的人的詭辯。他們當中的一些人,試圖將他們所觀察到的關於物體的東西運用到非物質的、屬靈的事上,他們把通過身體感官經驗到的或憑著自然人的理智、生活實踐和技巧習得的東西當作標準,來衡量屬靈的事。又有一些人,他們在思考上帝時,講人類精神的本性和情緒歸到上帝身上,這樣,他們的上帝概念就是錯誤的,使他們關於上帝的論證與扭曲的、誤導性的闡釋規則連在了一起。除此之外,還有一類人,他們努力想爬到勢有改變的受造的宇宙的上面,將他們的思想升高到不變的實體即上帝那裡。不過,他們因受必死性之累而頭重腳輕,以致他們本不知道的東西,他們希望別人認為他們知道,他們希望知道的東西呢,他們卻實在不能知道;這樣,他們就由於武斷地肯定他們自己的謬見,而堵死了通往正解的道路;他們寧願固執自己的謬見,而不願糾正它們。」〔6〕
〔1〕 類似引用全部出自《聖經》
〔2〕 劉小楓:《聖靈降臨的敘事》2003年版,三聯書店,11頁
〔3〕 馮友蘭:《中國哲學史》2000年版,華東師範出版社,167頁
〔4〕 錢穆:《中國文化史導論》,商務印書館1994年修訂版,225頁
〔5〕 劉小楓:《拯救與逍遙》2001年修訂版,上海三聯書店,271頁
〔6〕 聖‧奧古斯丁:《論三位一體》2005年版,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7頁
2005年9月25日寫於西南小屋中
- Nov 13 Fri 2009 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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